关于西湖醋鱼的起源有多种说法。一说宋嫂鱼羹是西湖醋鱼的雏形。清人梁绍壬《两般秋雨庵随笔》就说:“西湖醋溜鱼,相传是宋五嫂遗制。”钱塘人施鸿保写于咸丰八年(1858年)的《醋搂鱼》诗中也把宋嫂鱼羹和醋搂鱼混称在一起,他说:“ 最爱西湖醋搂鱼,酸咸滋味起锅初。作羹宋嫂今何在?过客惟寻五柳居。”然而,醋鱼的形制、烹饪方法与鱼羹截然不同,认为西湖醋鱼源自宋嫂鱼羹,难圆其说。二说西湖醋鱼得名于流传甚广的“叔嫂传珍”故事,此说使得西湖醋鱼的美名在民间更加广为流传。
相传古时有宋姓兄弟两人隐居西湖以打鱼为生。一次,当地恶棍赵大官人游湖偶遇一浣纱女,见其美姿动人,就想霸占。经打听,得知此女为宋兄之妻,即施阴谋手段,害死了宋兄。当时宋家叔嫂义愤填膺,将赵大官人上告官府,哪知官府与恶势力一个鼻孔出气,不但没受理他们的控诉,反而一顿棍棒把他们赶出了衙门。宋嫂为防恶棍报复,力劝小叔赶快外逃,临行前,嫂子烧了一碗鱼,加糖加醋,烧法奇特,小叔问嫂子:“今天鱼怎么烧得这个口味?”嫂嫂说:“鱼有甜有酸,我是想让你外出后,千万不要忘记你哥哥是怎么被害的,你的生活若甜,不要忘记百姓受欺凌的辛酸,不要忘记你嫂嫂饮恨的辛酸。”小叔听后吃了鱼,牢记嫂嫂的心意而去。后来,小叔取得了功名回到杭州,惩办了恶棍,报了杀兄之仇。可一直找寻不到嫂嫂的下落。有一次,小叔去官家赴宴,席间吃到一盘鱼,其味同他离家时嫂嫂为他烧的用糖醋调味的鱼一样,连忙追问是谁所烧,始知其嫂因避恶棍,躲入官家为厨娘,这鱼正是他嫂嫂烹制,终使叔嫂团聚。后人把宋家叔嫂反抗恶势力的事迹传为美谈,仿效宋嫂的烹调方法烧制醋鱼,并把品尝这道菜作为对他们的赞扬。于是以叔嫂传珍为佳话的西湖醋鱼,历久不衰地流传至今。
寓居扬州的绍兴人童岳荐所编《调鼎集》所收“醋搂鱼”条,其内容基本上是抄录自《随园食单》。不过,《调鼎集》厉害的地方是,他还提到一款“醋搂鲩鱼”:“取活鱼去鳞肠,切块略腌,多加醋、油、酱烹,味鲜而肉松。”鲩鱼,即草鱼。这从原料上已经接近现在的西湖醋鱼了,虽现在制作西湖醋鱼的原料还可用鳜鱼,但以草鱼为最本色。
清末著名学者俞樾(1821-1907年)自号曲园居士,他在光绪十八年(1892 年)三月初八的日记中记载醋溜鱼道:“初八日,吴清卿河帅、彭岱霖观察同来,留之小饮,买楼外楼醋溜鱼佐酒。”俞樾的名气实在太大,乃至楼外楼得名的都说跟俞曲园有关。据说,因该店居于俞楼前侧,故曲园先生呼之为楼外楼。俞曲园的曾孙俞平伯(现代诗人、散文家、红楼梦研究者)也是一位楼外楼醋溜鱼的嗜好者。他有一首记楼外楼醋鱼的《双调望江南》词曰:“西湖忆,三忆洒边鸥,楼上酒招堤上柳,柳丝风约水明楼,风紧柳花稠。鱼羹美,佳话昔年留。泼醋烹鲜全带冰,乳莼新翠不须油,芳指动纤柔。”
念念不忘,必有回响。醋鱼的称呼法取代醋溜鱼,还是因为文人骚客们的道德文章。清末杭州人徐珂所编《清稗类钞》里有“杭州醋鱼”条目:“杭州西湖酒家,以醋鱼著称。康、雍时,有五柳居者,烹饪之术尤佳,游杭者必以得食醋鱼自夸于人。至乾隆时,烹调已失味,人多厌弃,然犹为他处所不及。会稽陶篁村茂才元藻尤嗜之,尝作诗云:‘泼剌初闻柳岸傍,客楼已罢老饕尝。如何宋嫂当垆后,犹论鱼羹味短长。’”
需要说明的是,从清末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,醋鱼、醋溜鱼皆为西湖醋鱼的习惯称谓,文人还更加喜欢以醋溜鱼称呼之。1934年出版的《论语》半月刊,刊载了俞平伯写的《癸酉年南归日记》。日记中有“十月一日午前偕麟伯散步湖边,以舟至葛荫山庄,在楼外楼吃醋鱼莼菜,其结果又麟伯作东”的记载。1935年《浙江新闻》副刊“杭州通”在《吃的介绍》一栏里提到醋溜鱼。1936年出版的《旅杭快览》介绍道:“醋溜鱼以湖上之楼外楼者称佳,莼菜系取湖中莼菜嫩尖,用鸡汤火腿丝等烹煮者,湖上之杏花村及楼外楼皆有名。”民国三十七年(1948年),上海中国文化出版社印行的《杭州通览》中,在“吃的门槛”一章里还提到“楼外楼的醋溜鱼很有名”。著名作家梁实秋认为:“在楼外楼尝到醋溜鱼,仍惊叹其鲜美,嗣后,每过西湖辄登楼一膏馋吻。”而楼外楼西湖醋鱼在民国时期如此大名声,还跟国民政府领导人蒋介石有关。他二十余次杭州之行,多次到楼外楼用餐。最有戏剧性的用餐要数1949 年1 月下旬的杭州之行,此行中蒋介石与陈诚、蒋经国、陈仪在楼外楼吃饭的情景,成为电影《开国大典》中给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镜头。电影中,楼外楼的醋鱼上来了,可一直到最后,蒋也未动筷子,要知道,这楼外楼的西湖醋鱼可是蒋先生的嗜好菜。大家都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,我想此时蒋先生心中,更加不想辜负的是江山吧。伴随着电影的放映,这样意味深长的故事情节使西湖醋鱼广为世人所知,所起的作用不可小觑。1956年杭州认定西湖醋鱼为36道杭州名菜之一。此后,西湖醋鱼的称谓法逐渐成为定式,而醋溜鱼的称呼则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。
知名美食研究者何宏说道:“西湖醋鱼算得上是杭州菜的代表:选料是江南水乡最常见的水产品,制作方面仅是用水煮,调味方面也仅是醋,连盐也不放。简单的烹调却制作出独特的美味,这也许是西湖醋鱼乃至杭州菜的共有特征,一切看似平淡,但平淡后面确实妙不可言。”我想,一条鱼,在餐桌上实现了自己生命存在的价值转换。而同样是这条鱼,在历史上却折射了中国人味蕾的变迁。西湖醋鱼看似“平淡”的前世今生,的确妙不可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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